2013年12月16日 星期一

2013.12.16 立場新聞 | 藝術家的文字遊戲

成立五年的 JCCAC (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以「五」為今屆藝術節主題,邀請藝術家以「五」字為根的「吾」、「伍」、「悟」、「珸」、「梧」進行創作,分別對應以下五個概念:自身、關係、感悟、美感和大自然。其中藝術家黃天盈及許方華更貫徹「以字為本」的概念,在作品中探索文字的本質。

黃天盈的作品「言」,由一些浮游的字粒組成。「以往我們還沒有流行使用網上平台作為溝通工具,有什麼事會面對面或電話傾談,也會寫信,雖然信件也是純文字,但由手寫上一筆一劃其實含有感情;現時開始使用電腦工具溝通,經常發生文字誤會,明明句子沒有任何語氣,總被人扭曲成負面態度。我覺得人在閱讀的時候,總會把自己的想法強加在文字本身的意義上面,所以今次我使用一些較為粗俗的字眼,拆散成字粒置於牆上不同位置。字本身可能不帶任何負面意義,要看觀者本身如何解讀。」

這些字都是她和朋友討論那些字句最反感,或者什麼字詞在網路上容易引起誤會等等而得出的。她的作品向來與文字有關,「言」其實是同系列第五個版本作品。

「書本是一個很溫柔的存在,其實每個人生命裡都不能沒有書本。父母的職業使我從小被書本包圍,與書為伍。我也很喜歡藝術創作,很想透過自己的作品帶起其他人對中文字的關注。文字一向不常添加在藝術品之內,我想打破這種宿命。」

「文字本身就是有多重意義,即使面對面,談的話可能也分為表象及內裡真實意思,所以仍有可能引發誤會。在跨媒體的工具中,免卻的細節更多,內容更簡短,卻因而添加了很多無謂猜想,展現的就是『不真實』。我有經驗以為跟朋友在聊天,最後才發現是朋友的朋友借用了她的電腦。這種事看似有趣,實際上很恐怖。」

當黃天盈指出文字的多重性,另一位藝術家許方華也透過跨媒體去體現文字的不真實。她的作品「Wordplay II」以字化為音樂,任何包含 A-G 及 R 的字,都會被「翻譯」成 A-G 的音符及 R 的 ''REST'' (休止符)。

「我覺得聲音能使我們對文字產生陌生感,從而探索其可能性。我要做的音樂並非好聽的音樂,而是要做出不同媒體之間那種不正常的關係──創造出來的聲效都由文字決定。那是一組既定、非我們能控制的規則。這也是我一向作品的理念:利用文字創立規則。語言學家 Ferdinand de Saussure 就曾說過文字類的意符 (signifiers) 和意指 (signified) 的關係是隨機的。我的作品也有這個主旨。」

許方華本身也有讀語言學及電子學,故從她的作品也可看到這一背景。「電子的程式不太難,用了三個月去做。我沒有用黑盒蓋著,因為我也想大眾看到電子架構的美,就如雕塑一樣。」

「Wordplay 是我和兩個日本藝術家在當地的展品,當時一些觀眾覺得音樂比文字重要,有些人則覺得文字比音樂重要。我自己則認為兩者之間要有一個平衡。你可以當他們為文字,也可以視他們為音樂。」 Wordplay II 有時會播單字母 (note) ,有時會播整個英文字 (chord) 。「就像我們學字時,先學 ABC ,再學字詞的發音。」

無論是把文字赤裸裸地印在浮雕上,還是以音樂的轉化呈現,兩位藝術家都是將文字還原。在這個文字泛濫的年代,或許親身欣賞二人的藝術品,才能令人重新感應到文字,以至溝通的真締。

***原文刊於
主場新聞
2013.12.16
撰文:布蘭特
thehousenews.com
http://chinese.readzer.com/wp_content.php?wid=287745

2013年9月29日 星期日

悼 我的伙伴

昨天早上,收到工作室位處的賽馬會創意藝術中心來電,職員跟我說較早時間,有人取走天上遊雲工作室門外其中一部《蛋誌》扭蛋機並企圖偷裡面的扭蛋,幸被保安發現阻止,犯人逃脫,但閉路電視攝得其樣子,中心報警求助,警察前來向各人錄取口供,事情看似告一段落。

我真的不明白,扭蛋機裡,當然沒錢,而從被破壞的痕跡猜想,對方的目標也不是錢,是扭蛋,這只是扭蛋,也不是什麼昂貴的東西,而且我們一直有在賣,我真不明白對方的動機,真的喜歡到要犯法的地步嗎?既然真的喜歡,為什麼要這樣做?

有人擔心我的安全,更多人擔心扭蛋內的作品安全,有人替我不值要額外重新添置扭蛋機的金錢問題。不過,我感到不開心,並不是純粹因為扭蛋機被破壞......

我滿腦子想的,是這近一年以來我如何地與這位夥伴相處的時光。

當時,我一個女生把它從一個很遠的陌生屋村搬到工作室,推上去,用酒精把整部機清潔,去除上頭的膠紙痕跡,由研究,到懂得修理內裡的組件,調節成合適的模式,每個星期為其抹身,為它配了一把鎖,鎖住錢箱位置,颱風日子,把它搬出搬入的保護,它早已不是一件死物這麼簡單。

現在,不知是誰,帶備工具,就默不作聲地破壞了我這位夥伴。今天,我獨自嘗試把它修復,它可以再次被使用了,某人稱讚我的技術,但誰知道我在修理的時候,看到機身上一道一道被螺絲起子刮花刮穿的痕跡,就如有人用刀在我身上亂斬,我替它感到痛,想起那裡原本是光滑無瑕,我還經常用酒精替它消毒清理。

它沒有死亡,透過我粗糙的技藝,總算能繼續使用,不過,我還要想悼念那原本完美的軀體。在今天之後,我還會和你在一起,即使你的美貌不會再回來......

2013年9月27日 星期五

曾經存在於世界的痕跡


很多人都拿「字裡人間」及「狂舞派」比較。前者為日本電影,後者為香港本土,以有限資金拍成,並剛剛衝破一千萬票房的電影。

昨天看報導,得知「字裡人間」雖只有三家戲院上映,但票房剛剛衝破一百萬,上映期延長至聖誕。這個一百萬,與「狂舞派」的一千萬相比,只是十分之一,當然,「狂舞派」的一千萬得來不易,也是值得的,不過,對於長期接觸文字、書本的自己,還是對「字裡人間」傾心一點。

我並不打算在這裡拿兩套電影比較,因為,要比,真的很難比;我單純想分享一下看畢「字裡人間」之後,那久久不難散去的感動與無奈。

曾經有位老師跟我說:「能夠有機會喜歡,並接觸藝術的人其實是很幸福的。」

沒錯,人的一生其實何其短暫,一眨眼就過去了,如何讓自己的存在留下些痕跡,多點意義?在公司打份工,為老闆賣命,得到點點金錢以糊口?絕不可能。做藝術可能不能在物質上富足,但心靈上,是最滿足的。

電影中小田切讓看起來口花花,實際上他犧牲了自己保住了松田龍平,即使他明知道自己仍能在營集部待下去,但現今社會,誰不寧願待在一個穩定的地方,幹嘛要為一個同事冒險?松田龍平的角色,從他家裡的書海,到初進辭書編輯部學習,到獨當一面成為辭書的編輯,每個階段,都看到他的進步、認真、執著與尊重。

尊重,我對這字眼很敏感。如何喜歡自己的工作,認真看待,尊重自己的身份與同伴,松田的角色可算是表現極致。

每打一場仗,能有目標相同的同伴,當然最幸福不過,但,勉強不了,強求不了。

期間,眼淚不停掉;旁邊的朋友,倒沒什麼感覺,我就知道,這就是分別。我敢說,不會每一個人都找到值得以自己一生去追求的事,即使知道,又有多少人真的放膽去追?只要有過這種經歷,這種頓悟,才會有這種感覺,才會感動。

我去接觸書本與文字,理解自己文學修養的不足,我仍會去追,這在很多人眼中是不切實際,是任性,但我當別人眼中的乖女孩已經夠久了,事實上我沒有做到什麼,但現在,我知道自己做過什麼,做到什麼,將會做到什麼,我踏出了第一步,可能像電影中的,用十五年去完成一件事,甚至更久,但,這才是我覺得能夠為自己曾經存在過留下一點痕跡。

2013年4月29日 星期一

仙人掌小本

仙人掌小本
2013.04.29
10 x 7.5 cm


碩士課程第一年最後一個學期完結,學期作業我還真打算以Book Art方向發展。開始時想延續上次聯展的文字作品,但做了一、兩件作品後,覺得感覺一般,於是放棄,死線越貼近,越是擔憂,繼而更加想不出點子...

最後,在逛街時被一株株綠色的仙人掌吸引...

意念來自壓力,本來造書是我用來減壓的,不過最近被積極鼓勵全力向Book Art發展,反而帶來了壓力,在思考作品的同時,好像有很多事情都過於偏向書本這個form,而非內容本身。

最後,我覺得書本開始不讓我靠近,就像仙人掌一樣,帶刺。於是我嘗試拿仙人掌去造紙,但由於仙人掌水份太多,纖維太薄弱,還是要使用普通紙張纖維幫忙。封面使用了黏土及仙人掌本身的刺座。

我也不知道這本小書可以保存多久,不過它曾經見證過我這一刻的創作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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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4月25日 星期四

從新出發

最近,因為一些原因回到舊的工作地方幫忙數月,才上班第二天,已經覺得很不習慣。可能辦工作室後,不是教班,就是創作,猶如自己當老闆,現在要每天坐在辦工室8小時,感覺像坐牢呢...

不過,正因如此,卻讓我覺得工作室的事可以再辦好一點。想起,一直都只沉迷面書,網誌已經很久沒更新了,就把舊的網誌收拾一下,從新出發。

之前,其實一直很喜歡寫網誌的,但面書實在太方便,之後上班也忙,便沒有時間再寫,不過,手機上網太多,想要抒發一些感受,還是網誌寫得比較開心。以後,會在這裡也更新近況,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

2013年3月30日 星期六

台灣書藝進修:皮革裝幀

跟大部份香港人一樣,台灣跟日本,已數不清去過多少遍,但自從學習製本後,旅行自然包括購買工具物料與進修。

之前去過日本學藝,這次去台灣也希望能學習一些造書技藝,王淑芬老師是台灣很著名的手工書老師,她創意多多,也很留意世界書藝發展,手工書相關著作數量更可稱冠(我家裡一整排都是她的著作呢),然而除了淑芬老師,上網尋找,台灣好像真的沒有很多裝幀師,難道她們都很隱世嗎?我總覺得世界所有地方總會有人喜歡或從事手工裝幀,單純是你能否把他找出來。

最後,我找到一位主要是研究皮革工藝但兼教授手工書的老師,專誠向她求教,還特地訂了在她工作室附近的酒店。雖然中段發生了些意外,但總算完成兩本皮革作品。

內頁其實是現成無印良品的文庫筆記本,主要學習浮雕與皮革封面。


這種書脊的繡花經常出現在皮革裝幀上,學懂以後其實可以有很多變化。

剛才已提過這位老師本來是研究皮革為主的,她把自己對皮革的認識應用在手造書上,的確研發出不少有趣的作品,製作浮雕皮革封面方法絕對有啟發;而書脊刺繡亦是我一直很想鑽研的裝幀技術,造起來也比想像中容易。

所謂各處鄉村各處例,我在當學生的時候一向保持謙卑,盡量不會評論其他老師的做法,始終一個人其實很難什麼都懂,即使懂,也未必能項項精,世界很大,我要學的,無窮無盡,不過,這次來台我本預計向兩位老師學習,但兩個預約都發生了不開心的事,我還是想要稍作分享,作為一個老師,也該以此為鑑。

這次學到的兩款裝幀,放在臉書上的確「呃 like」不少,吸睛力強,不過部份製作過程我卻不敢恭維,處理皮革我自問絕不可能比老師更專業,不過我之前也上過皮革課,一般都是使用專門的皮革處理劑,當然,所謂的專門可能只是商人設計來騙錢的技倆,但始終一分錢也總會有一分貨,這次我見老師教我們使用一些帶黃類似牛皮膠的東西去處理皮底,雖然都很嚴格很注重打磨,但這種膠用來黏貼我還說得過去,怎會用來磨皮底呢?當然現場我也不好說什麼,誰能保證這不比專門皮底劑好?不過回港後,同樣的環境,我以前自己做的皮革作品與這次做的手造書的確有不同的變化,用正規皮底劑的正正常常,牛皮膠的皮底早就發霉了...

其次,我沒想過這個課程是單純製作封面(課程簡介沒說明),可能香港的學生要求高,如果我在課堂拿個無印良品本子出來恐怕早已被網路公審了,但公平一點,日本老師也不會讓初學者製作硬皮精裝的書玉,也會先教書封面製作,也是拿現成無印良品本子出來的,所以雖然我嚇了一跳,但仍沒有說什麼,不過在書皮與書玉組合的一剎那我也有點崩潰的,因為,對方不是拿白膠也不是拿漿糊,而是同樣用黃色牛皮膠拿來黏書... 這、這個我真的聞所未聞,接受不了...

最崩潰的還不只,襯紙是現成的,克數應該超重了(過厚),個人覺得不太適合用來做襯紙,給我的時候也沒按紙紋而切,但萬萬沒想到最恐怖的是對方拿出一卷雙面膠紙給我被把襯紙貼在書玉上,我差點沒下巴都掉下來,喂喂喂,製本絕對不能使用雙面膠紙好嗎?唉... 已經說不下去。

然而我看對方是以皮革研究為主,我覺得我學到想學的部份後,回去可以慢慢改良,但教學的態度就不能同一而喻,我在向對方預約時,早已說明自己是來自香港,雖然沒有要說來自海外就「大晒」,但總應該小心一點吧,約的時間是星期五、六兩天,日期早在出發前一個月多已經確認,兩款裝幀分兩天,每天課程三個半小時,我離港前禮貌地發了個訊息給對方指星期六見,其實我應該說星期五見的,但因為趕飛機沒注意到,到達後我按照預約好的時間前往教室,怎料教室只剩下一些學生在自修,學生打電話給老師問,對方還指我寫了星期六見以為我取消課程,喂大佬呀,我承認我是打錯了「星期六」見,但一個月前訂好的日子,如你發現有異,是否都可以回覆提問一下?是我要改日期還是發生什麼事,而不是自把自為就覺得我要取消呢?再說我也是從海外來,日程一定是已經排好,不能說改就改的呀,但因為老師不在,老師讓我星期六再來,我也沒有辦法,當日唯有先離去。

到了星期六,一到達教室,老師就在收拾行李,同樣有幾個學生在自修,已經心感不妙,老師一見到我,還有點責怪是我自己在電郵寫錯「星期六見」而引發誤會,我問本來七個小時的課程,現在怎能一天就補回來?(星期日老師不在教室,我也有節目所以不能補課)老師說也沒辦法,讓我盡自己能力去做,邊繼續收拾行李,然後她說她突然接了個工作在高雄,今晚要坐火車走,讓她的學生來教我,咳、沒我聽錯吧?我的臉色已經很差了,看著她的學生像背書般去「教」我,實際上很多細節要我倒過來提點他,然後終於老師看不過眼停下手上的工作過來「提點」她學生兩句,由於情況太失控,我也只想快快完事離開,沒去跟他們計較七小時的錢,中途老師已自動離場去趕她的火車,我在近乎沒有人教授的情況下,用三個小時完成了兩本書,趕緊走人。

我說,我本來有兩個預約,另一個就更離譜,話說我同樣在計劃行情時就先向這位老師查問時間去上課,我跟她說我會按她的日程來訂機票,對方說近期是比較忙,只能抽一天給我授課,最後我得移動我某些日程去遷就,我才剛訂了機票,對方就跟我說接了個緊急的工作,不能教我了,到這裡,相信我都不用再解釋自己的感受,還不只,這位老師說雖然不能授課,也歡迎我去參觀一個她的工作室,結果我們約好日期時間,到了當日,我大早去到她的工作室門外(要知道她的工作室不是容易找的呀),拍門,沒人,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次的經驗,果真「歎為觀止」!

造書本來就會接觸到很多不同範疇的工藝,例如造紙、織布、染布、裱褙、皮革等等,所以即使我已開始教授手造書工藝,我仍然努力把握機會進修,我跟淑芬老師提起這次的事,她竟然說要以台灣人身份向我致歉,說台灣很多手工藝老師都是很有責任感的,這次真的是不幸事件(還要連續兩次),一直以來我碰到的台灣朋友絕大部份都是好人,我也相信如淑芬老師所言,這次只是個別的不幸事件,不會打擊到我繼續進修的決心!

在海外,老師向其他老師學習是很理所當然的,而同業之間互相學習討論其實更能讓彼此都進步,我也經常提醒自己要多學習日本老師們的心態,同業者也可以彼此交流,成為朋友,不一定是「同行如敵國」。